dREam

随便挖坟,我不介意

Scattered Pieces · Reset, Release

Part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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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地整个走向和我最初的设想发生了变化,写出来的东西也不对了……看着标题和我写出来的东西我的内心是复杂的……

前篇戳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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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78

 

界塚少尉频繁的探视其实是不符合地球联合处置斯雷因•特洛耶特的初始意图的。然而上层对拿他和火星女王的交往又无可奈何。虽然他军衔不高,然而且不论暗杀,就算是对界塚少尉的行动限制或是调任,都不可能逃过薇瑟女王的耳目。而斯雷因•特洛耶特已经死亡的“事实”也让他们没有指责界塚少尉的良好理由。他们只能放任界塚少尉过分频繁的前往那座只囚禁了一个幽灵的监狱,去接触、关照、治疗那个背负了本世纪一切罪恶的人。

 

“你已经换冬装了吗。”

斯雷因移动棋子的时候伊奈帆看见他被长袖遮住的手腕,似乎放下心来一般轻声叹道。

“看来不用我提醒了呢。”

“你这样合适吗?”斯雷因抬眼,淡漠地瞥了伊奈帆一眼,“我在这里过得太舒服的话,可是在浪费你们纳税人的钱的。”

“浪费在你身上总比浪费在别人身上好。”伊奈帆伸手,准确地触到了他要的棋子,往前挪了几格,“起码和你说话下棋更有意思一些。”

“你的价值取向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本来就没有两个人的价值取向会是一样的。”

“但是你这样的价值取向对你的处境不利。”斯雷因的目光落在伊奈帆的衣袖上。深蓝色的军装外套,袖口镶着一道细细的黄边,标志着伊奈帆作为地球联合军军官的身份。斯雷因不相信伊奈帆现在的军衔足够让他任意妄为。

“我现在的目的是保证你活着,这也算不择手段的一种。”斯雷因刚刚拿掉了伊奈帆的一个主教,伊奈帆少有的托着下巴盯着棋盘微微皱起了眉,“况且一个下层军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在职务允许的范围内里做什么都没关系吧。”

“承蒙关照。”

“不谢。”

伊奈帆终于向棋子伸出手去。他在深蓝色的外套里穿着黑色的毛衣,毛衣袖子还是长过外套袖子,露出来半截盖住掌心,衬得他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手指纤细白皙。

“……黑色的毛衣很衬你。”

“谢谢。雪姐挑的衣服。”

伊奈帆微微一笑,深绯色的眼瞳里透露出清明浅淡的笑意。会客室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颜色惨白,灯光下伊奈帆的皮肤被黑色的毛衣和领带衬得越发苍白,而仅存的绯色右眼更是分外鲜明。斯雷因无端地想,虽然黑色毛衣很衬,但是那种端肃的感觉,太死气沉沉了。最好是米色的。领带的话,也是红色的好看,衬眼睛的颜色。

 

时间到了。狱警一语不发地推开了会客室的门,门轴不管上了多少油都会被沉重的门压得吱呀作响。伊奈帆站起身来,披上厚厚的羽绒服,围上围巾,在转身走出门前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淡漠地目送他的斯雷因,面颊微微一动。斯雷因看不到围巾下伊奈帆的表情,只是从那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一丝明快的光芒。

 

窗外开始下雪。

 

斯雷因站在高墙之内习惯性地仰头看天。现在他已经能够熟练地忽视掉墙头对准自己的漆黑枪口了。从铅灰色的天空中落下纷纷扬扬的白雪,雪花细小得如同细碎的盐粒,在空中被微弱的气流吹出凌乱的轨迹如随性的舞蹈,却又能够看清明亮的结晶片的每一个棱角。朔风被墙壁阻拦而变得微弱,卷起一两朵雪花扑在他脸上,粘在他纤细浓密的睫毛上。银色的发丝已经长得有些长了,软软地盖住后颈,在风中微微拂动。

日久天长就习惯了,麻木了,意外地觉得这样的生活宁静安好。往事如同平行宇宙一般被从他身上剥离出去,他似乎并不是外面世界里那个暗杀皇女、挑起战争的斯雷因•特洛耶特,那个雷厉风行如恶狼芬里尔的红衣少年伯爵带着残忍的笑和满手鲜血落入太平洋,而眼下牢笼之中的他只是冰冷淡漠地看着这一切,毫无所谓地顶替斯雷因•扎兹巴鲁姆•特洛耶特接受不属于他的惩罚。

正是如此。在所有人都以为斯雷因• 特洛耶特已经死亡的世界里,此处这个银发的少年又是谁?他不过是为了别人而存活于此,世人的仇恨是将他挽留在人世间的的最坚韧的羁绊。然而时间流逝,地球仍在艰难复兴,火星依旧贫瘠荒凉,健忘的人类明明还活在残缺不堪的世界里,就已经忘却了他们认定的“罪魁祸首”。斯雷因感受不到维系着他生命的强烈感情,甚至渐渐会忘记自己是个罪人的事实。等他意识到自己竟然不可思议地觉得一切和自己都没有关系、那一度折磨自己的过分平和的生活已经再也无法伤害他的时候,他震惊于自己内心甚至没有为此产生内疚。

——那是被界塚伊奈帆刻意割裂的时空。除了界塚伊奈帆他没有任何接触外界的手段,而界塚伊奈帆也从不提起外面的事情,仿佛在高墙铁窗之外就没有世界一样。在他面前的界塚伊奈帆只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天空的颜色,比如他姐姐的某一个追求者,比如他日前做的分析引擎摘除手术的复查结果。

 

“你不是说你会不择手段让我活下来吗,界塚伊奈帆。”

他的手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温暖的多,落在掌心的雪花很快就化成凉凉的水珠,渗入掌心的纹路里。斯雷因勾起唇角,那笑温柔而冷漠。

“像这样可完全不行啊。你亲手将锁住我的锁链拆除,我可是会坠入彼岸的。”

 

“……这样就好。你不可以依赖任何东西。”

伊奈帆并没有如斯雷因所以为的那样离开,而是站在墙壁之内的监视室里,隔着单面玻璃看着四面围墙内沉默淡静地看雪的银发少年,看额前他有些过长的碎发遮住翡翠色的眼瞳——真正想要看见的东西,往往不需要高科技来替他看透。

“少尉您说什么?”身侧的狱警问道。

“自言自语而已。”伊奈帆淡淡说道。狱警只能看见他被眼罩遮住的左眼,看不到年轻军官的任何思绪。

 

除了你自己,你不可以依赖任何东西活下去。憎恨是强大但又太容易消散的情感,爱是细水长流却又太过精致脆弱的情感。人与人的羁绊是铁索,坚硬得不讲道理,太松了就牵连不住,好比地球和火星上那几十亿无关紧要的人口;太紧了则会勒进骨肉,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好比那位已经成为一个虚妄符号的年轻女王,在斩断铁索的时候把互相都伤得鲜血淋漓除此之外却无计可施。能够永远陪伴着自己的除了自己没有别人,永远不会背离自己的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即使我想要陪伴你走完你人生最后的旅途,即使我会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用手铐铐着用绳索绑着甚至于用神秘的咒文定下不可违背的契约只为留在你身边,我却拿无常的命运是无可奈何的。所以,你不可以依赖任何除了你以外的东西,事物也好,人也好,我也好。

界塚伊奈帆走出监狱,往上拉了拉姐姐织给他的厚实的围巾,抬头看向正落着茫茫大雪的阴沉沉的天空。六棱的雪花落入深绯色的眼瞳,倏然融化,尔后顺着面颊滑落。

 

但是如果锁链尽碎那天你还是执意陨落,我仍然会像当初那样,紧紧握住你的手。

纵然要和你一同燃烧殆尽。

 

Day 111

 

“Checkmate.”

伊奈帆的眼皮一跳,目光落在斯雷因刚刚挪动的棋子上。斯雷因挑起眼角,翡翠色的猫眼绽放出得意的光彩。伊奈帆只得耸耸肩,坦然地笑了。

“我认输。”在斯雷因有些意外的目光里伊奈帆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棋盘。

“今天就下一盘?”斯雷因挑眉,难得的语带戏谑,“你往常可不是这么输不起的人。”

“时间有限。有别的事情要做。”

 

剪刀在伊奈帆指间灵动地上下翻飞。

尽管会客室外的狱警们绷紧了神经,紧紧盯着玻璃内侧顺从地坐着的银发少年,会客室内的氛围还是相当轻松而舒适的。毕竟不是职业的理发师,伊奈帆的动作说不上特别熟练,但是确实是有练习过的,下手谨慎而准确。挑起纤长的银色发丝的时候体温稍低的手指擦过后颈有微凉的触感。伊奈帆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没有粗糙的棱角,偶尔擦到斯雷因的皮肤,微妙的让他觉得如利刃在喉,甚至比剪刀的冰冷刀背间或贴到皮肤上的感觉更加让他脊背发凉地兴奋。

斯雷因的头发已经相当长了。不可能冒着暴露机密的危险让别人来给他理发,也不能让他自己拿剪刀免得他突然想不开突然把剪刀捅进自己或者别人的嗓子眼里。反正洗发液的提供是充足的,嫌麻烦的斯雷因干脆就顶着一头有些长的头发,直到早就看不过眼的界塚伊奈帆少尉觉得自己理发的手艺练得差不多了,亲自来给他理发。

斯雷因被一本正经循规蹈矩的伊奈帆用一块布裹住,颈间垫了一条毛巾。他随意地盘腿坐在椅子上抱住膝盖,看着外面的紧张兮兮的狱警,漫无边际地想,那么紧张做什么,怕他跳起来抢过界塚少尉手里的剪刀杀了他么。不受约束的思绪飘飘荡荡,斯雷因百无聊赖地想,假如他有心的话这个可能性有多高。他知道界塚伊奈帆的近身格斗并不算很强。在外面的警卫开枪之前,他很有把握捅破毫无防备的界塚伊奈帆的喉咙。先在裹着自己的布的掩饰下稍稍调整姿势为半蹲,然后把手露出来,趁他不备转身夺过剪刀,在玻璃炸碎的声音中按倒伊奈帆的同时闪过呼啸而来的子弹。当伊奈帆的后脑撞上地面的时候,剪刀也就刺穿了他的喉咙。他会紧紧抱住伊奈帆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伊奈帆不要被不长眼睛的流弹击中,让伊奈帆颈部大动脉里跳动流淌着的温热血液溅到自己脸上,和他被子弹击穿心脏喷涌出来的寒冷血液混到一起,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流淌着,在他们重叠的尸体下流淌着——

只要他有心的话呐。斯雷因安定地坐着,唇边牵起一丝自嘲的冷笑。倘若他还是从前那匹恶狼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现在的他只觉得厌倦无趣。杀了界塚伊奈帆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地球联合并没有派伊奈帆来监视他,界塚少尉频繁地出入是出于他个人的理由行使自己的权限,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

斯雷因想着想着,伊奈帆拨弄他头发的触感仍然有些痒痒地搔弄着颈后,无端地让他觉得很舒服。

况且他觉得这个棋友相当不错。隔三差五陪他吃午饭,陪他下棋,很少会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来跟他讲话,大部分时候都淡然静默,就连说话的时候都少有过分的波澜。间或斯雷因歇斯底里的时候,都会被伊奈帆三言两语按下来,有时是温和的安抚,有时是直截了当的堵上他的话,当时虽然生气却无法反驳,过后又无可奈何地承认他是对的。他开始渐渐习惯伊奈帆的存在,将伊奈帆划作监狱生活日常的其中之一,在不经意间会想假如伊奈帆现在看到了自己的表情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他能感觉到那个少年正在竭尽全力的试图影响他的世界观。斯雷因觉得一旦看穿了,伊奈帆再做什么都没什么用了。在这一点上他们应该是心照不宣的,然而伊奈帆却还是没有放弃。他试图用那种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和表情磨损斯雷因尖锐的棱角,简直过分体贴过分温柔得让斯雷因根本没办法向当初那样冷语相向,只能任伊奈帆做着被斯雷因判定为徒劳无功的努力。

不可理喻。他怎么就会突然想杀了伊奈帆啊。斯雷因无可奈何地笑笑,大概是顺着外面那些狱警的心思,跑得远过头了吧。

 

斯雷因伸手拿起桌子上放的一面镜子。门外的狱警立时端起了枪,门里的两个人倒还是视若无睹。

“你别动。”斯雷因取镜子的时候微微向前倾身,于是发丝就从伊奈帆手中滑脱出去,伊奈帆只得重新挑起一缕头发,纤细修长的手指擦过斯雷因的头皮,力道不轻不重,“会给你剪坏的。”

“随便剪短了就行。我又不出门见人。”

“剪坏了我看着不顺眼。”

“你事真多。”

虽然这么说着,斯雷因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乱动,而是把镜子举到面前端详着身后的伊奈帆。角度问题他只能看到伊奈帆的黑色毛衣,看不到他的脸。所以他也不知道,伊奈帆唇边那一抹几乎是虚幻淡薄的弧度有多快乐。伊奈帆手中的剪刀仍旧精准地按照设想剪下过长的头发,目光却飘忽着依旧停留在刚才一晃而过的,镜中斯雷因眼瞳的位置。

亮起来了啊。如耀眼星辰,如湖面波光,如剔透水晶,放射出深邃而有层次的光芒。

 

伊奈帆把斯雷因收拾干净,收拾着理发用具的时候向斯雷因伸出手去,斯雷因这才慢吞吞地把手里的镜子递过去给他。伊奈帆接过镜子,盯着里面自己的脸看了好久。什么时候连自己都看不出自己在笑了啊。

“怎么了?”

“过段时间我要出去执行公务,可能有一段时间来不了了。”伊奈帆这才放下镜子,把它收好。

“……哦。”斯雷因回答时有片刻的迟疑。

“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好好吃饭。”伊奈帆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斯雷因那短暂的停顿,仿佛他们的时间都被均等地拉长了一般亦是缓慢地说。他似乎还想叮嘱些什么,微微张了张嘴却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说着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斯雷因,曾有一个瞬间斯雷因以为伊奈帆会突然转过身来以他所能够表达的最激烈的感情对斯雷因下达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只是倘若如此,就太不像他了。

伊奈帆没有再说什么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明显得一清二楚,一点都不像他平时那带着克制——斯雷因看不出理由的克制——的举止。

“那么,再见。”

伊奈帆走出会客室的时候回过头来,唇角微展,带着浅浅的怅惘。

“……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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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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