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

随便挖坟,我不介意

Another Story · there IS nothing as a replacement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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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篇文最初写的一段。

大概是,唯一一次的动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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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漆黑的墨汁泼满了天空。就连天际线那边都看不到西沉的太阳染红的最后一线天。而已然残缺的月亮还静默地在很遥远的地方并没有升起来。

雪城从末班车上下来,在迎面吹来的寒风中紧了紧衣服,缩成一团。虽然对突然降温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好死不死撞上这几天她生理期,就算穿的很厚身上还是觉得阴森森地冷,今天为了跑去取资料还在外面耽误了那么久,现在雪城觉得她还能走得动简直是奇迹。她目送公交车离去,车灯照亮的地面暗下去,然后认命地迈开步子。

脚步有些沉重。平时还觉得公交车站离研究所挺近的,现在她觉得就像在世界的另一端。而且为什么今天路灯会坏掉一大排啊。电线被偷掉了么。雪城在内心默默吐槽着,走进那一片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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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界塚伊奈帆终于完成这一部分论文的时候,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到了十一点多。他长出一口气,伸个懒腰,关掉电脑。虽然并没有为了写论文而废寝忘食不吃晚饭,但是要是让雪姐知道自己的壮举的话肯定会打死自己,现在就祈祷她今晚没给家里打电话吧。他站起身来,收拾好桌面之后披上外套,关灯,离开办公室。

外面很冷。他踏着一地落叶走出研究所大楼。虽然从气象学上来说早已入冬,不少树木还是依旧坚持挂着一树泛黄的树叶,以至于伊奈帆很长一段时间其实并没有冬天的实感。而突如其来的冷空气让这些黄叶在一夜之间都乖乖地尽数落下——

这些转眼之间就凋零的生命啊。

伊奈帆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和他风格完全不同的感慨。脚踩在落叶上咔嚓咔嚓地响,寒风吹在脸上虽然不觉得疼痛,划过面颊的时候却让他觉得他似乎有冰凉的液体沿着风的轨迹流动。他摸摸脸想证实一下刚才吹过去的确实只有风,一阵八级强风夹杂着落叶和尘土迎面吹过来,眼中流出应激性的泪水。伊奈帆低头拭去面颊上冰冷的泪水,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尚有些在灯光下模糊的视野里闯进一个影子。

 

银色的短发。

明亮柔软如翡翠的眼眸。

简直如出一辙的神情。

突然撞入视线的身影,如同重锤击中界塚伊奈帆的心脏。几乎是本能一般,他将那个身影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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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城漫无目的地往前跑着,小腹冰冷的疼痛和酸软的双腿一直拖慢她的步伐,可是她实在不能停下,不然那个抢劫犯可能会追上她。高中时期的锻炼勉强还有一些作用,她凭着直觉往研究所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跑过去。

颈后一片冰凉,可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对方,就算她捡到了对方掉到地上的刀也一样。第一反应是切断被抓住的长发然后逃出来。能够保住包里的资料和自己的贞操就是万幸了。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笑自己,居然还会想到这么中二的方法,动画片看多了么。她紧紧抱住装着研究资料的包,没想到她这个动作成功地让抢劫犯以为她身带巨款所以才会被追。她只知道要护住里面的东西,强行按住小腹试图以主动施加的痛处掩盖内里流血的疼。

回到有灯光的地方。坚持跑到研究所门口就可以了。背后是不是有人追过来?她听不见。她只希望自己没有跑错方向——

眼前出现了认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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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塚伊奈帆将那个人紧紧抱住。

 

“……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终于回来了啊。

 

仅仅三个字。从未听过的他微微颤抖的嗓音。那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透不过气来。身体被紧紧箍住,每根肋骨都受到压迫,被他的手掌扣住的肩胛骨几乎要被捏碎。那是仿佛要被揉碎,被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的巨大力量。那样绝望的拥抱。那样充满希冀的拥抱。

 

“……界塚……老师?”

 

那带着些许不确定的陌生称呼如同骤然响起的闹钟,刺耳得很,将界塚伊奈帆一下从梦中拉回了现实。怀中的身体,确实是不熟悉的,女孩子的体型。

“……雪城。”

雪城点点头,“界塚老师。” 

他有些尴尬地松开手。

“……幸好遇到您……”

雪城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尴尬。她只是如释重负,双膝一软,被界塚伊奈帆及时扶住。这一次是非常得体的,架住她疲倦的身体。

“怎么了?”

她疲倦地摇摇头:“……可以拜托老师您送我回宿舍楼下吗?”

路灯昏暗的灯光下,那足有九分相似的面容和几乎一模一样的碧色眼眸,还是触动了他的心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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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塚君总是面无表情。

 

面无表情其实是最好的掩饰。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掩饰住自己内心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

自从高中毕业以来就很少露出表情了。专司他表情解读的雪姐仍未退役,在军队里的事情一大堆;原来的同学朋友在毕业后大多天各一方,即使和他上了同一所大学的青梅竹马的韵子,能够见到他的机会也不多。能够读懂他表情,理解他的想法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身边的人渐渐地被一群不一样的人取代。即使他付出了努力试图让自己得到理解,总有种种障碍阻隔。

避免纷争,避免争吵。只要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就没有理由被判为意见不合。

——虽然也很难被判为意见相同罢了。

 

界塚伊奈帆推开实验室的门。

 

就比如说,他觉得既然他不可能在这里遇到理解他真实意图的人,就宁可让大家觉得他对他可爱的学生雪城君有意思好了。反正等雪城拿到博士学位顺利毕业之后,别人连指责他和学生有不正当关系的理由都没有。

 

“雪城,你的论文——”

 

窗外透进来明亮的晨光。

银色的短发,柔软地有一点微卷,在日光下泛着好看的淡淡金色。翡翠色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挑。足有九分九相似的外貌。微微牵起的唇角,连弧度都几乎一模一样。

界塚伊奈帆手里的纸张洒了一地。

 

“——界塚老师,是我,雪城。”

 

她给他端一杯咖啡,站在一边翻看着他在她的论文上标注的意见:

“……嘛,吓一跳对吧。我也觉得哦。头发剪得太短了,感觉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早知道那天下手就不该那么狠啊。最后只能剪成这样了。”

她的话语恰到好处。

“……那么长的头发,可惜了。”

他最后只能这么说。雪城倒是很达观地笑笑:“哎呀,那天一时脑子不清楚嘛。留一两年就能留长的。”

界塚伊奈帆不知道该说“这样挺好”还是“那样就好”。对着毫无关系的雪城去缅怀那个人,想念那个人,就算雪城永远都不知道,就算雪城毫无感觉,照样做她的研究,过她的日子,日后嫁人,生子,这样真的好吗?他不知道对于那个已经永远离开他的人,这样对不对。

——甚至自私的说,就算他能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不管雪城的感受,只考虑自己的感想,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替代品,真的能够填充自己空荡荡的心吗?当他失去这个仅有的替代之后,真的不会感到后悔吗?他害怕失去他,甚至害怕再也见不到这个哪怕并不是他而只是一个极端相似的影子;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那确实只是一个影子罢了。

界塚伊奈帆少有的茫然了。

 

“……好的老师,我明白了。就只有这些问题吗?我这周内就能改好,需要再拿给你看吗?”

——终究是不一样的。她的目光中并不是那种彻底的柔软。尽管相似,却带着和雪城的气质非常符合的,坚强知性的意志。就算同样是温柔,雪城是女孩子特有的细致体贴,而他所熟悉的,迷恋的,是哪怕让自己受伤,却能够接纳一切的绝对的温柔,让人忍不住心生保护欲,希望他能够永远不受伤害的感觉。

并不是因为雪城和他过分相似而迷茫。而是对他们之间的区别太过于了解以至于几乎不可能混淆除了外貌以外的任何地方,所以才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彻底在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而最可怕的莫过于伊奈帆实际上把这一切看得太过清楚太过透彻,连那一丝迷惘都近似是由逻辑推导出来的“自己应该会有的感受”,细想下去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如果连雪城都无法动摇他,那么还会有谁?

 

该怎么面对雪城凉,界塚伊奈帆其实再清楚不过了。

 

“你要是愿意再继续改的话也无妨啊。”

“诶——为什么突然觉得永远都没办法毕业了啊——”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的思路非常好。”界塚伊奈帆少有的露出赞许的微笑——大概就只有雪城能够经常看到了吧,连日向都很少见到呢,“着急毕业的话这种程度也可以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这篇文章能够发到《Aldnoah》上。”

“——啊啊啊啊?!”雪城大吃一惊,不会吧!那可是大名响彻学科内外的顶尖杂志啊!能在上面发文章的都是领域内顶级的学者,比如说面前这位……虽然说是破不了界塚老师23岁就在上面发表论文的记录,但是她确实还很嫩啊!

“不过这样的话毕业论文是要重新写一篇的样子吧,你要是觉得麻烦的话……”

“啊啊啊老师我马上去改!”

——本质上来说,要是先就这样毕业,他也会建议她继续在这个方向上深入往下做,不过对女孩子来说先毕业可能是比较好的选择。界塚伊奈帆只是单纯觉得她的论文写得挺好可以发到好的平台上,不要单纯做一个毕业论文而已。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却还是愿意晚一点毕业的雪城,确实是个好苗子。界塚伊奈帆微微扬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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